“蠢才!汴京薛姓人家不下百户,这时候去摘匾,分明此地无银!”
薛嗣祖骇然,扑上去抱住他的腿:“爹,是必要救救儿子,我是您的亲生儿子啊!那姓沈的是你学生,他会听你的!那个县令,那个县令不也——只要您一句话!”
“你住嘴!”
“爹,你要眼睁睁看着亲子人头落地吗?”
薛光面色阴沉,一言不发。
与此同时,沈慧照刚要脱衣就寝,书房门突然被叩响。
他若有所悟,上前打开房门,好德果然站在了门口,低了头,一脸的不情愿。
玉蕊笑笑,向二人行了个礼,无声地退下。
好德板着脸:“不是我要来的。太夫人叫人藏起了我房里的被褥,五妹同银红去睡,我却不好再去挤了。”
她一边说,一边走到椅子上坐下,拿了本书挡住脸:“你不必管我,自去睡好了。”
沈慧照嗯了一声,径直去床上躺了,扯了被子睡下。
好德悄悄放下书,露出半张脸,心中暗想:叫你不管我,就真的不管我了,哼。
她越想越气,索性翻开佛经来看,看着看着犯了困,竟伏在桌上睡着了。
沈慧照起身来到她身边,俯下身去想要将人抱起来,突然听她喊了一句:“三哥!”
沈慧照吓了一跳。
好德喃喃:“冤枉啊!”
沈慧照才知人在梦里还不忘案子,只觉好笑,将人抱起走到榻前放下,替她盖上被子。看到她的头发缠在脸上,替她伸手拨开,谁知她脸一侧,双手握住他的手当了枕头,整个人都靠上来。
沈慧照不禁笑了。忽然,门外传来叩门三声,沈慧照笑容淡去,抬起好德的头放回枕上,起身走了出去。
青石上前,低声道:“大人命小的去查薛嗣祖,果然发现了一所私宅。”
方才,更鼓声响了三下,街道空无一人。
管事正在一家华丽的民宅前,指挥两个杂役拆下上面的“薛宅”牌匾:“快,快拆下来。”
僻静处,青石带着两个衙役,将一切尽收眼底。
青石对沈慧照说:“谁也想不到,薛大人过着清贫的日子,他的儿子却购宅置地,广蓄姬妾。里头除了娇妾美婢,还养了个唱戏的班子。”
沈慧照问:“郑素娥可辨认过了?”
“是。大人,那宅子里的下人,小的已带人拿住,如今正在严刑拷问。至于那首恶薛嗣祖,是不是立即去薛家拿人?”
沈慧照却说:“你先下去吧。”
青石窥其神色,不敢再问,称是退下。沈慧照深深皱起眉头,一言不发。
好德隐约听见门外的动静,从睡梦里惊醒,拥起被子坐起,望了一圈不见沈慧照,正要下地去寻。
门外的沈慧照手放在了门上,预备推门入内,好德察觉,忙躺回去闭上眼,匆忙盖好被子。
沈慧照的手却停住了,半晌,他放下了手,轻叹一声。
房内,好德迟迟等不到沈慧照进来,只见纸窗上多了一道人影,在窗外来回地徘徊,似有说不尽的烦恼。
好德望着影子,百思不得其解。
杜家小院里,好德正在和寿华一起做刺绣活。
好德绣了两针,越想越气,把刚绣好的鸳鸯全拆了。寿华连忙夺下来:“今儿怎的不去开封府,却跑到这儿来糟蹋起我的绣线了!”
好德赌气:“不去,往后再也不去了!大姐姐,大姐夫心里有话,可都同你讲吗?”
寿华哂笑:“你大姐夫那个人,万事都好自己担着,肠一日而九回,也决不肯叫我发愁的。人说夫妻要开诚相见,可这世上交心的有几对,无非你猜猜我,我猜猜你,不也是个乐子,不然接下去几十年,不把人活活闷死!”
乐善在一旁双手托腮:“哎呀四姐姐,你是去做沈娘子的,只管听姐夫的话好了,那郑氏是死是活,与你何干?”
好德却说:“可我总忘不了她,叫人割了舌,牙都打断了,原来她生得多美啊,什么人这般狠毒!”
寿华好奇:“你是说,刑讯逼供的人,打断她的牙?”
好德一怔。
此时杜仰熙匆匆赶回来,兴冲冲地说:“娘子我跟你说啊,你教我的那个法子好极了,叫那好色之徒都无话可说,只得乖乖认了罚!”他一转眼,才发现好德和乐善在这,笑道:“哟,今儿是什么日子,四姨、五姨都来了。”
好德乐善向杜仰熙行礼,寿华笑着上去替他掸去尘土,使了个眼色。
“为着那郑素娥的案子,正不高兴呢!”
乐善问:“刚才姐夫又说的什么案,这般眉飞色舞的?”
杜仰熙刚要开口,却又住了口,笑道:“不是女儿家该听的,不许问。”
寿华扑哧一声笑了:“你听他的,不过是桩风流案,往四福斋里头一坐,一日不到晚,也听得十个八个了,有何不可说处?”
杜仰熙笑了:“这案子说来荒唐,一高氏妇人状告邻人调戏,可拿出的证,却叫人不好辨认。”
乐善好奇地问:“什么证?”
寿华笑着看了杜仰熙一眼,杜仰熙摇头道:“叫你大姐说吧,我去外头洗洗!”
杜仰熙一走,寿华才低声道:“她说那邻舍刘生趁家中无人,闯入她房里调戏,在她左胸上狠狠咬了一口。这叫当官做役的如何验证?”
乐善险些笑出声,好德虽然也听见了,却显得兴致缺缺。
乐善追问:“那大姐姐,这案子最后怎么破的?”
寿华又笑,乐善情急推她:“你快说呀!你出了个什么主意?”
寿华才将桌上馒头拿来,塞进了乐善嘴里:“你说呢?”
乐善下意识咬了一口,又赶紧拿出来:“说什么呀——”
寿华将馒头取下来,叫乐善看上头清晰的牙印,道:“你瞧!女人的胸虽不好验,炊饼却好验的,这齿痕两厢一对照,不就明白了?”
乐善大笑出声:“果然妙招,还不如叫你去坐堂,管保天底下没有冤案!”
好德劈手夺过寿华手里的馒头,盯着那牙印认真看看,突然灵光一闪,丢了馒头,快步离开。
寿华不解:“哎?!哪儿去!”
好德从院里出来时,灵药正从井里打了水,伺候杜仰熙洗脸洗手。
好德问:“大姐夫,衙门都用什么法子逼供,那郑素娥会不会屈打成招?”
杜仰熙不以为然:“审问女囚,多用拶子和笞刑。可刑不上二百是铁律,若她苦苦熬刑不说,堂官也奈何不得。就算屈打成招,一旦上头覆讯查问,论律只该打二十的,你打过一百,剩下八十就得县官自个儿挨了!要不怎么叫反坐?”
“会拔牙吗?”
杜仰熙大笑:“要的是口供,拔她的牙作甚,那不坐实了屈打!”
好德欢喜起来,丢下一句多谢姐夫,便快步离开。
乐善冲出来:“四姐姐,你等等我!”
望着两个小姨子风风火火地出去,杜仰熙摇头,对着走出来的寿华道:“这是怎么回事?”
寿华笑着摇头,伸出手去,接了水瓢道:“我来吧!”
杜仰熙马上把旁人忘到九霄云外,笑逐颜开:“有劳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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