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稚生刚想开口,又忽然忍住了。
他很想把路明非告诉他有关于橘政宗、王将和赫尔左格这几个身份之间的秘密公之于众,但眼下并不是说出这件事的良机……在其他的家主们已经从潜意识怀疑卡塞尔学院就是这次暗杀橘政宗事件的始作俑者的情况下,他无论怎么帮楚子航他们说话都显得像是包庇。
源稚生的心里倍感无奈,原来这就是身处高位的责任么……源稚生忽然想到,那个叫橘政宗的男人的确欺骗了他很多,但唯独有番话是对的。
“很多人以为掌权者就是决策者,决策者就是拥有至高话语权的人,但其实那些人都错了,因为在你得到了更高的地位的同时,你是在渐渐丧失话语权的。”
就像首相只能说社会正在发展,政策正在改进,天皇只能说百姓安居乐业,国民幸福安康,总统只能说经济稳步运行,世界安定和平……但事实真的是这样么?战乱依旧在大多数人看不见的地方发生,阴沟里的人始终生活在阴沟,这个世界上每天都有人饿死或是冻死。”
“掌权者不知道这一切么?他们比谁都清楚,但他们不能提,因为他们被无数灼热的视线注视着,从他们口里说出的任何话都是人们期待他们说出的话,他们做出的任何一个决定都是他们所在的位置迫使他们做出的决定……大家长也不外如是,所以从某种方面来说,地位和权力其实也是桎梏和枷锁,世界上的确曾有独裁的暴君,可他们每一个最后都落得无比凄惨的下场。”
“世界的本质其实是一座牢笼,每个人都是笼子里的傀儡,你越卑劣越穷苦,你这具傀儡就越破旧越丑陋,但你也相对自由;而你越高贵越瞩目,你这具傀儡就越漂亮越精致,但相应的,缠绕在你身上的丝线就密集越牢固。”
“所以稚生啊,如果一个人不具备颠覆世界的力量,那他穷极一生也只不过是牢笼里的困兽……无论他是狮子还是蝼蚁。”
源稚生深吸一口气,飘远的思绪再度拉回……橘政宗已经死了,那个记忆中一直对他谆谆教导的男人也一样,自从源稚生从路明非那里得知了自己和弟弟被欺骗了十年之久的真相,那个如父亲般的男人早就死在了他的心里。
所以源稚生知道今夜死在源氏重工大厦里的不可能是赫尔左格的本体,大概是一具类似于王将的傀儡。
但橘政宗在蛇歧八家积累的声望实在太深入人心了,哪怕有上次死侍袭击源氏重工的事件作为前车之鉴也难以撼动橘政宗在诸位家主们心中的崇高地位,更何况如今人死无对证,源稚生如果在此刻的场合揭露赫尔左格过往的阴谋,更像是为了彻底掌权的抹黑行为,不免会受到其他家主们的诟病甚至是弹劾。
源稚生想要为卡塞尔学院的人洗清嫌疑,只能通过旁敲侧击来找到这次暗杀事件里的漏洞。
“辉夜姬,有检测过政宗先生指缝中的血肉的活性么?”源稚生问,“是否能够确定那是一个小时之内刚刚脱离**的血肉?”
“因为剧烈的爆炸和持续的燃烧,影响因素很多,并不能根据血肉组织的活性检测结果推断其脱离**的具体时间。”辉夜姬回答,“如果考虑持续爆炸和火灾燃烧发生的氧化反应,这部分组织在经历燃烧前脱离**的时间并不久,预计在十个小时以内。”
源稚生的脸色沉了下去,他只是尝试找到一个切入口想找到楚子航刺杀橘政宗的疑点,但他失败了……赫尔左格能搞到带有楚子航基因的血肉组织源稚生并不稀奇,毕竟在源氏重工和死侍战斗或是和勐鬼众的战争中楚子航都有负伤,但源稚生没想到赫尔左格还提高了这部分组织的活性,源稚生对这些专业知识并不了解,他不知道对方是怎么做到的,但赫尔左格,或者说“橘政宗”的准备比他想象的更加充分。
这是一场针对蛇歧八家和卡塞尔学院精心准备的阳谋,了解赫尔左格的人都能轻易识破这个谎言,却难以推翻它,一旦暗杀者被认定为楚子航,蛇歧八家和卡塞尔之间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将再度变得及及可危。
“大家长为什么会问到**活性的事?”樱井七海望向源稚生,“您对卡塞尔学院的那些人还抱有信任么?”
“我在想,如果凶手是楚子航,以他谨慎的性格为什么会留下这么明显的线索?”源稚生说。
“也许是楚子航和政宗先生肉搏的时候受了伤。”龙马弦一郎说,“辉夜姬说政宗先生的死因是喉管处受到致命伤,失血过多而死,大概是楚子航在割断政宗先生的喉咙时,政宗先生忽然暴起,在临死前抓伤了楚子航的手臂,政宗先生也许已经预料到了自己的死亡,所以他的这个举动并不是想要反击或是求生,而是为了给我们留下暗杀者的线索。”
“如果政宗先生能想到这一点,楚子航没理由想不到,他是本部的王牌专员,不会在这种小事上犯下这种致命的失误,如果我是楚子航,在我知道自己的血肉组织留在对方的指缝中,我会在杀死对方后直接将对方的那条手臂砍下带走,而不是留在现场充当能够指认我的证据。”源稚生冷静地说,“而且如果凶手是楚子航,他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准备燃烧弹来炸毁政宗先生所在的病房?”
“也许是为了向我们示威呢?”樱井七海说,“用燃烧弹炸毁我们前任大家长所在的病房,还能将政宗先生的遗体变得面目全非,这不是正好能彰显他们卡塞尔学院的武力么?就像欧美国家一些极端的恐怖分子劫持飞机撞毁当地的地标建筑一样,这是他们展示拳头和枪炮的一种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