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两人的动作,台下的所有观众脑海中都不约而同的浮现出一个画面,如果这首探戈交响乐是一条急促的流水,那两名舞者的步伐就像是两柄锋利的刀,他们前劈时连水都被切开了。
这时候所有的观众才恍然大悟,为什么舞台上那个男人里侧穿着探戈舞的紧身衣,外侧却披着摇滚的外套……因为他的演出根本就不止一场,所以他准备了两套服装,当人们只看到第一层时他已经来到了第二层,当人们跟随着他的情绪沉浸在第二层时,他又掀开了第三层的面纱,他永远能把观众的情绪再往上调动,你永远猜不透他,摇滚乐结束后是古典乐,现代艺术和古典艺术在这个舞台上先后呈现,并完美的结合。
优雅地抬腿,优雅地摆臂,芭蕾的经典动作,仅仅几个姿势就可以看出来这个女孩绝对有芭蕾舞的底子,并且是童子功,动作一开一合之间的弧度就像是印刷复刻的一样完美,那是常年训练刻在骨子里的肌肉记忆。
女孩的身高不高,娇小型的典范,但它的双腿相较于她的身高绝对称得上完美,抬起时紧绷的弧度,笔直的线条,如同一把刀一样刚硬,她甩头、转身、划圆,完美的切割着舞曲,在舞台上行动的轨迹就如同激光掠过冰面。
而芬格尔那边也不遑多让,他也甩头、旋转,但和女孩刚硬的舞姿比起来,他显得是那么的……骚包。
是的,就是骚包,美其名曰是艺术,但不论是摇滚舞还是探戈舞其实都是一种骚包的曲舞,一种源自于欧美的街头,由当时迫受社会迫害和压榨的底层黑人创造,是一种对社会的控诉和对命运不公的呐喊,歌词和舞蹈的动作里总是充斥着大尺度的暗示性内容,而另一种则是起源于中世纪的欧洲上流社会,闲情雅致的贵族们通过这些曲子和舞蹈完成社交与配对,很多情况下在舞会上看对眼的异性贵族在宴会结束后甚至会在同一张床上醒来,之后他们心照不宣地穿上衣服各自回家,骚情又默契地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而这两种既然相反的气质却同时在芬格尔身上体现,他甩头的动作风骚,灰色的长发飘逸如春风拂过的柳丝,但透过紧身的舞蹈服能很清晰的看到,他全身的肌肉线条硬朗又结实,像是名工匠刀下千锤百炼的艺术品雕塑,难以想象这个男人居然能用这么坚硬壮硕的身体做出这么柔软性感的动作,就像巨石强森般的硬汉在演一场校园恋爱剧,观众却丝毫不觉得违和。
当他们的身影第三次交错时,芬格尔瞅准时机,绅士地冲女孩伸出一只手,这个动作的意图很明显,舞曲的高潮部分马上就要到了,他觉得是时候把一曲双人独舞升华成以双人舞结尾的艺术品。
下一刻,所有观众不约而同地发出惊呼,惊呼声中饱含惋叹,因为台上一男一女两道身影错过了,男孩还保持着伸手的姿势,女孩却恰好以背对他的姿势从他的身边滑走了,这太可惜了,他们两个的舞蹈绝对都称得上顶级水准,只要在高潮部分来临之前完成交汇,这场表演绝对能升华到艺术品的水准……但他们却错过了,时机稍纵即逝。
还有两个拍子就要到下一个八拍,也就是这首乐曲的副歌收尾阶段,他们对音乐的节拍都有很强的掌控能力,两个八拍一个正圆,再转动一个八拍他们就能再次重逢,那时也还有机会完成双人结合部分的舞蹈,但那时候的演出纵然是高水准的,也很难称得上完美……这是人们的劣根性,越是善和美的东西人们就会越挑剔,譬如顽石的中间生长出一块宝石,人们就会赞叹这是鸡窝里诞生的凤凰,可遇不可求,但如果本就是一大块珍稀的宝石,只是中间混进了一小部分的泥沙和杂质,人们就觉得这是不可饶恕的瑕疵,恨不得把整块石头给切成粉末。
两秒钟后,人群再度传来惊呼声,但和两秒之前的惋惜不同,这一次人们的惊呼声中饱含惊喜与激动,就好像是看到硕大宝石里的杂质和泥沙自动排出,变成了一块完美无瑕的璞玉。
两秒钟前,芬格尔和女孩的身影错过,但他依然没收回伸出的手,脸上也没露出任何惋惜或是遗憾的表情,好像这场表演进行到这里一切都还在他的意料之中……两秒后,当女孩和芬格尔已经相隔两步的距离后,她忽然伸出一只手。
女孩背对着芬格尔,她自然是向后伸出的手,但是令人诧异的,她没有扭头,背后也没有长眼睛,居然准确无误地抓住了芬格尔的手掌,就好像她从一开始就预料到芬格尔不会收回手掌、他的手在这个时刻一定会到达那个位置一样。
芬格尔用力的拉动手掌,女孩的身姿高速的旋转,就像是曼妙的天鹅,她白色的裙摆因为高速而飞旋,在她大腿的位置画出一个饱满的圆,女孩笔直雪白的双腿就好像是刚刚从牛奶里捞出来的羊脂凝膏,细腻、晶莹、折射光影缭乱。
七百二十度的完美旋转后,两道身影终于交汇了,在高潮来临的那一刻,急促的节拍骤然变得轻缓优雅,两道身影贴近着相对慢舞,芬格尔拉着女孩的手在舞台的中央画圈,女孩的另一只手搭在芬格尔的腰间,画面和谐又静谧,一高一矮逾越三十厘米的身高差却丝毫不显得突兀,他们舞蹈的模样让人不由想起童话故事里的“美女与野兽”。
掌声前所未有的响亮,伴随着如潮水般的欢呼声和喝彩声,如此戏剧且有张力的表演震撼了每个人的内心,这场演出的转折实在太多了,每一个变动的点都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就像坐过山车似的,引人入胜又扣人心弦,以改编的交响乐作为开始,以狂躁的摇滚作为高潮,又以优雅的双人探戈作为结束,这无疑是一场丰富、完整且极具观赏性的演出。
“看到了么?看到了么?那是我兄弟!那是我兄弟!”老唐自豪的情绪溢于言表,他扯着嗓子大吼,激动的让人怀疑他下一秒也许会哭出来,“精巧的构思,绝妙的安排!真是太给我涨脸了!”
兴许是冲楼下吼声音被淹没得不到回应,老唐扭头激动的冲苏恩曦和酒德麻衣手舞足蹈的说“那是我兄弟!”“那是我兄弟!”
“行了行了,那是你兄弟那是你兄弟,我们高天原的牛郎都是伱兄弟,行了没?吵得人耳朵都要聋了。”苏恩曦不耐烦地把老唐的脸推到一边,她望向酒德麻衣,一脸疑惑地问,“这妞怎么会答应这条败犬的邀请,这不是她的性格啊,难不成她被夺舍了?还是被芬格尔抓了什么把柄?”
“我更倾向于你前一个猜测。”酒德麻衣也皱着眉头,满脸费解,“要是被芬格尔抓了把柄,这妞第一反应绝对是杀了那条败犬灭口而不是陪败犬跳舞,你知道,她最排斥和别人有什么肢体接触,特别是异性。”
路明非的目光也跳动几下,微微诧异,但惊讶的情绪一闪而逝,他笑笑,心想废柴师兄还蛮有本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