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有些气喘的声音道,“你们回去吧,我和老爷用膳,谁也不得踏入后院半步。”
“是。”
侍女们脚步声远去。
陈实站在鹅笼里,注意到卖鹅老人竟然神态紧张起来,目不转睛的盯着后院的月洞门,似乎有些恐惧。
陈实向月洞门看去,但见一个圆滚滚胖墩墩的县令夫人艰难的挪动脚步,在月色和灯光下向这边走来,一边走一边唠叨:“好久没吃过了,好久没有吃到这么新鲜的了……老吴,老爷呢?”
那卖鹅老人连忙躬身,道:“老爷还在外面,没有回来。”
他声音有些颤抖,似乎很是害怕,道:“夫、夫人若是饿了,可以先吃……”
那又肥又大的县令夫人颤巍巍的向餐桌走去,笑道:“不急,不急,等他来了一起吃。他新上任,做了新乡的父母官,事务繁多,操劳得很,得给他补一补才是。”
她挪动身躯,突然衣裙中传来咚的一声,身后衣裙中的身体竟然多出了一截。
县令夫人再向前挪动一步,又是咚的一声,身体又长出一截,她的衣裙,渐渐藏不下她的身体。
她继续向餐桌走,咚咚的声响不断传来,身体越来越长,也越来越轻便,从衣裙中出现的身体也越来越多,一条条粗壮的大腿从这些身体下舒展开来,踩在地上,将长长的身体撑起。
她的身躯渐渐瘦了下来,说话也轻松了许多,笑道:“这样就轻松多了。”
她的身后,身躯已经长到三四丈长短,还不断有新的身躯,一节一节的生长出来。
那身躯通体血红,但腿脚却是乳白色,半透明,大腿粗,小腿细,到了脚跟处,变得尖锐无比,如同钢铁所铸。
她像是一条长达四五丈的蜈蚣,外面是厚厚的壳,但是前方的身躯却是人形,而且随着身体节数越来越多,她便越来越瘦,模样俏丽,风韵非凡,说不出的妩媚。
她笨拙的身体也变得无比灵活,不再像刚才那般笨重。
树上鹅笼里的大白鹅们都停止了叫唤,呆呆的看着这一幕。
陈实也有些呆了:“不是说县城从来没有邪祟吗?如今不但有邪祟,甚至邪祟还做了县令夫人!还奴役修士,给她抓童男童女吃!”
他只觉荒诞。
他曾经最羡慕的就是城里的孩子,觉得他们幸福无比,没想到他们比乡下孩子面对的危险更大!
突然,不知谁叫唤起来,其他鹅也跟着叫嚷,县衙后院里呃呃一片,吵闹无比。
县令夫人呼的一声上半身飘了起来,一条条腿脚用力,让她身子出现在鹅笼前方,比鹅笼还要高。
她身躯灵活,围绕大树旋转一周,突然喝道:“别吵!谁吵就先吃掉谁!”
四周鸦雀无声,一只只大白鹅缩在笼子角落里,不敢动弹。
县令夫人很是满意,摘下一个鹅笼,身躯转动来到餐桌前,将鹅笼放在餐桌上,目光闪动。
“鹅心,鹅肝,鹅肠,还有鹅掌,鹅脑,都是我最喜欢吃的宝贝儿。”
她笑了起来,笑得花枝乱颤,身下一条条腿脚也跟着颤动,“你们别害怕。害怕就不好吃了。我原本只是用童男童女的血炼金丹的,不料尝过滋味之后,越来越喜欢这一口了。要不要等老爷,还是我先开吃……”
这时,院外传来耿县令的声音:“……傅先生这时候前来,莫非有什么要事?”
“县太爷,我是来拿鹅的。”
傅磊生的声音传来,笑道,“我给卖鹅的老人家说好了,要买他的鹅,让他给我留几只。听说他到了府上,一直没出来,所以我冒昧前来,打扰县太爷休息。拿了鹅我就立刻离开!”
耿县令有些不悦,道:“那些鹅,本官已经统统买下了,付过钱的,岂有再给你的道理?傅先生,你是读书人,不要得寸进尺。”
傅磊生道:“我也是付过钱的,而且我是先付的钱。县太爷虽然是官,但也不能不讲理。你把那卖鹅老汉叫出来,我与他对峙!卖鹅的,卖鹅的!”
他的声音越来越近,要硬闯后院。
县令夫人眼中凶光闪动,娇笑道:“老爷,你让他进来便是,无非是多双筷子而已。”
她的目光落在斧子上,身躯不断收缩,恢复胖大模样。
傅磊生和耿县令一前一后走进来,傅磊生看到树上挂着的鹅笼,笑道:“对!这就是我的鹅,我付过钱的!耿老爷,这些鹅是我的,我带走了!”
卖鹅老人出现在他的身后,冷冰冰道:“傅先生记错了吧?这些鹅,傅先生分文未付。”
傅磊生面带笑容,转过身来直面他,笑道:“卖鹅还要收钱吗?你收耿县令的钱了吗?既然不收耿县令的,又何必收我的?”
他人到中年,原本气质浑浊,是个见钱眼开的市井老书生,此刻却一扫颓唐,变得神采奕奕,微笑道:“卖了鹅还不走,留在县太爷府上,莫非打算让县太爷请你吃饭?”
耿县令哈哈大笑,伸出手来,相邀道:“傅先生真是喜欢开玩笑。既然来了,那就吃个便饭再走。请坐。”
傅磊生来到餐桌前,道:“县太爷请。”
耿县令落座,道:“老吴,挑一个肥的白鹅给傅先生。”
傅磊生笑道:“我来挑吧。”
他从卖鹅老人手中夺过竹竿,将其中一只鹅笼挑下,提着鹅笼来到桌前。
“大人,我挑的这只白鹅会说人话。”
傅磊生将鹅笼放在餐桌上,笑道,“她还会变戏法,从鹅变成人。”
“喔?”
耿县令和夫人都来了兴致,县令夫人笑道,“你让它变个戏法来看看。”
傅磊生微微一笑,向笼中白鹅道:“胡菲菲,说句话给县太爷和夫人听听。”
那只白鹅正是胡菲菲,看着县令夫人,笑道:“夫人,你长得肥头大耳,像猪一样,还吃呢。”
县令夫人气得身躯颤抖,正要发作,耿县令按住她的手,笑道:“傅先生有何打算?”
傅磊生正色道:“在下一介书生,改变不了什么,只想带走我的学生。”
耿县令道:“文才书院的学子,你可以带走。”
傅磊生笑道:“学生们都是学夫子学问的,既然都是学夫子的,那么都是同学。我要都带走。”
“做梦!”
县令夫人猛然拍案,肥头大耳轻轻一晃,咚咚咚,身躯暴涨,现出真身!
“一起留下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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