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看去,却又觉得心里一惊。
刚刚蒙着眼睛找过来时,只觉到处都是人,仿佛热热闹闹,道旁夹迎,无数手伸向身上。
听见了这话,周围更加的安静,气氛不再混乱,却仍是阴冷。
笑声里,让人心里恐惧难受的声音响了起来:“居然还有送上门的?”
却冷不丁,忽觉得一阵阴风扑面,他迷迷糊糊,发现自己从床上坐了起来,定睛看向屋里,便见模糊的油灯下,正跪着一个哭哭啼啼的影子。
“可惜老了,只能作饶火把!”
“五煞老爷?这庙里供的是五煞老爷?”
正与自己说话的一个,是身穿黑袍的中年男子,他手里拿着一柄刀,正在木架子的尽头,为一个东西剥着皮,刀法娴熟,动作轻巧,而被他剥皮的东西,却赫然仍然活着,眼珠子骨碌碌转。
“嘻嘻嘻,老爷如今威风不在,被人小瞧了哩,一个仆人就敢来拜见老爷……”
边说,边忙忙按了梅花巷老爷子的吩咐,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他们五个人笑,但笑声里,却似乎多出了第六个笑声,愈来愈响,竟是将他们的笑声,也都给压过去了。
刚刚以额触地,同样觉得周围到处都是莫名的东西,让人神惊魂丧。
而在庙前,木架之间,却正或立或坐,有着五个模样古怪的人,他们穿着各式的衣袍,惟一的一个特点,便是脑袋之上,居然都顶着一枝香,散发出烟雾,却是时时点燃着。
旁边也一下子有好几個声音响了起来,纷纷吃吃的笑:“那是自然,老爷最擅渡人哩……”
剩两个,却一个是坐在了地上,嘴里撕咬着一只肉腿的肥胖壮汉,一个是手里拿着风筝,穿着大红大绿的衣服,脸上画了两抹腮红,看起来个子极矮,没长成的小孩模样。
周围的树梢上,挂着的人脸一般的干枯皮膜在笑,周围无数隐约间看不清模样的影子在笑。
“人世艰苦,不若往生……”
……
胡麻今非昔比,随时便可念出刑咒来,胆气也壮,并不害怕,只是冷声厉喝:
老仆人壮起胆子,努力让声音不那么颤,低低的回答:“乃是淮安卫氏姑爷,二十年前中了秀才,如今得了告身,正要前往黎远县赴任,本就正需要堂上老爷庇佑……”
“舍下一具臭皮囊,留下真灵在此间……”
刑咒十遍,杀咒十遍,枷咒十遍。
“……”
“五煞神?”
但如今睁开了眼睛,却发现自己仍在荒山之上,黑色庙前,两侧木架,尽是一些鲜红的血肉,兀自血水,顺了木架,一点点的滑落在地上。
在这细密低沉的讨论声里,老仆人只觉眼前一阵阵的发花,隐约看到,身边阵阵阴风打起了旋儿,仿佛无数只手纷纷向了自己的身上抓着。
“一县香火?”
“……”
“……”
“……”
“我……我家主人……”
经得了这几个月的时间,他学了稻草编草人,水土捏泥人,撕纸黏纸人,手艺倒是大涨,也渐渐的有了几番心得,明白了不同的载体不同的效果。
“你只仆人一个,能有一县香火?”
“你是何人,敢跑我这里来?”
那跪在了床前的鬼影,却中哭哭啼啼的说着:“早先我被困井底,还是恩公劝我搬家,将我迁至路边,倒让我终于守着了那负心人,有了找他讨了孽债的机会。”
“你……”
老仆人立时道:“主人如今便在明州,还请五煞老爷,千万开恩,护我家主人周全……”
而那香,却是直接插进了他们的脑袋里,与血肉共存,香上飘散出来的烟,则进了庙里,与那诡异的神像相连。
这仆人低头跪着,仿佛感觉到有刀子在自己身上划来划去,他也惊悚到了极点,忽地豁了出去,拼命大叫:“老奴几两碎肉,不值什么,只愿以一县香火,供奉老爷……”
随着这一拜,周围忽地变得静悄悄的,那些伸向了老仆人后背的枝枝皆停下,周围散乱晃动的影子,也仿佛消失不见。
剥皮男子身边,却是个敞开衣襟,正奶着孩子的农妇,表情似笑非笑。
他的话尚未说完,另外一个阴森的声音响起:“那你可清楚,我家老爷最是心善,但不论到了哪里,当地的福份,却不一定撑得住……”
看向床前,却已空无一物。
只是那冤鬼哭哭啼啼的声音,似乎还萦绕在耳边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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