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乘运干瘦憔悴,说他“度日如年”,催促申老弟“快去快回”,找到“淫羊藿”,将他救出火海。不过他瘦归瘦,一身筋骨肉,显然吃得不错。申元邛心里琢磨着,觅路回转老林中,拿出肉干仔细端详,红里透黑,略带腥臊,烤得半生不熟,辨不出是什么野兽。小心翼翼啃上一口,又硬又韧,含在嘴里轱辘来轱辘去,好不容易才嚼烂,直着脖子咽下喉咙。
这些日子吃草根,吃蘑菇,吃果子,吃树皮,吃得两眼发绿,嘴里淡出鸟来,一口肉的滋味沁入心脾,回味无穷。申元邛着了魔一般,将巴掌大的肉干一点点啃进肚,腮帮子酸牙根疼,如同打了一场硬仗,酣畅淋漓。他长舒一口气,砸吧砸吧嘴,找了根树枝拗断了,费了老大工夫剔牙,剔得口水直流,牙龈淌出血来。
肉干落入胃袋,片刻光景便散发一股热力,熏得他浑身暖洋洋,毛孔舒张,昏昏欲睡。申元邛心知有异,七手八脚爬上树去,靠在树杈间小睡了片刻,醒来觉得手脚有力,精力充沛,疲倦劳损一扫而空。“夜叉婆”力大无穷,奔走如飞,多半从中得了好处,张乘运旦旦而伐,撑了这些日子不倒下,也是拜这些肉干所赐。
身上有了力气,翻山越岭,健步如飞,申元邛兜了一个大圈子,寻寻觅觅,良佑草倒是找到了几根,掘出地下根茎吃了果腹,不无小补,却始终没有发现“淫羊藿”的踪影。眼看天色渐暗,林中危机四伏,申元邛爬上树歇息,长夜漫漫无心睡眠,他从怀中掏出一块肉干,啃啃嚼嚼权当消遣。
吃完肉干,腹中暖意渐生,但这一次效力却小了很多,申元邛有些失望。不过有落差也在情理之中,好比饿馁之人,第一个烧饼最解饥,滋味无穷,第二个烧饼稍有逊色,吃到第三第四个,腹中已饱,也就没什么稀奇了。
山林中万籁俱寂,申元邛仰头望向天空,透过横七竖八的枝叶,望见一轮明月悬在头顶,像清冷的眼,静静注视着自己,心中不觉顿生惆怅。他记起昔日与一干官宦子弟往来,宴饮酬酢,花天酒地,不经意间做成几笔生意,银钱过手如流水一般,现在回想起来,仿似一场梦。
这样的日子还会有吗?申元邛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张乘运说“荒岛上放逐了十多个夜叉,各有各的地盘”,这句话提醒了申元邛,他不清楚那“夜叉婆”的地盘有多大,只能加倍小心,以免引来不测之祸。日复一日,他把附近的山林搜了个遍,如同犁地般细细摸了一遍,终于在一处不起眼的树丛下找到了“淫羊藿”,小小的一株,混在杂草中极不起眼。
申元邛确认无误,将“淫羊藿”连根拔起,抖去泥土揣在怀里,继续在四下里寻找,功夫不负有心人,方圆百丈内,先后又找到了两株。申元邛松了口气,紧绷的心弦稍稍松弛下来,他直起身辨认方位,一路往回走,在山林里兜兜绕绕,走了不少冤枉路,才回到“夜叉婆”的巢穴附近,伏下身耐心等待。
日上三竿,张乘运扶着腰从洞穴中挪出来,双腿打颤,步履蹒跚。申元邛探出头去,隐蔽地晃了晃手,张乘运留意到远处的动静,慢吞吞走近来,低低说了几句,“夜叉婆”外出捕猎,眼下只得他一人,这种日子不是人过的,他快撑不下去了,有没有找到“淫羊藿”?